向明｜語言的結晶──論小詩兼讀張國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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語言的結晶
──論小詩兼讀張國治
向明
深信詩是一種精煉過的語言結晶，它有多面光澤，處處可以通達、就是不可像走入晦暗幽冥荒僻的死胡同，找不到出口。它像是一粒須彌芥子，雖小卻廣納大千。縱算小如只有十億分之一英寸的“奈米”，那小也是“自我俱足”的小得圓滿，這就是我對詩的期待，更是我對小詩的要求。
卡夫卡喜歡的一首詩叫做〈謙卑〉，是㨗克詩人沃克（Jiri Wolker）在1920年寫的，只有十一行，發表在一本叫做《花梗》的雜誌上，這首詩中的主意象在一個“小”字：
有人問這是詩嗎？卡夫卡肯定的回答：“是詩，真理包裹在友誼和愛的語言中。任何東西，即使最尖細的薊草，和高大的椰子樹一樣支撑着我們頭頂的穹蒼，如此我們這個世界的大天宇オ不至於破碎。”所以，小也有小的價值和威力。
國治是比我小多歲的中生代詩人，我們在詩上結識至少己有二十五年以上的歴史。他在多年前出版過一本詩集《末世桂冠》，我曾為他寫序。那是一本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詩集，薄薄的卻有着暗藏的勇氣和份量，然而卻不是我所期待的一種詩質，我是一個死硬的小詩崇拜者，我對詩的信條是“外型凝煉，內含深永”，具備這八個字要求的詩，必定會是明珠一樣的小巧玲瓏，令人讚賞感動。國治對我說，他看到我的《生態靜觀》詩畫集以後，覺得他也可以用全部小詩，插配他自己畫的素描出版一本詩集。他說“影像、繪畫、詩是我生活的三部曲”，確實，從交往這麼多年的觀察，國治正是這樣一個陶冶自在於詩和繪畫裡的純粹藝術家，他那從不離手的相機是他詩和畫作創造靈感的來源。
國治在這本詩集的第一首詩〈詩說〉裡，有幾句驚人的鐫語，可說代表他在詩的追求上的精神認知，和詩的成熟度。他說：
所謂特務即是“情報蒐集者”，也可說是“奸細”甚或大胆的“巨盜”，國治這些年來為詩作“特務”的情報蒐集不可謂不豐碩，我粗估一下這本詩集中，至少有五十首詩是論詩的詩，這些“情報”對他詩的追求，有着無上的補益。其中有的是自悟所得，如前述的“寫詩是一種特務工作”，寫的是對詩和詩人的深度認知。有的則來自詩人的反省，譬如：
有的則來自“為詩不欲人知”的慣習，譬如〈作為詩人三首〉的〈暗室〉一詩：
有的又有“感時花濺淚”般的敏感，在〈島〉的組詩中〈草對詩人說〉﹕
這些靈光一閃而顯出的智慧結晶，會像“克補”一樣的及時滋補詩人，促進詩的血脈流暢，強化詩人的免疫力，及由此而帶動其他藝術追求的跨步成就，豈不都會如日中天的欣欣向榮。因此小詩雖小，卻也如卡夫卡說的即使小如尖細的薊草，也能頂住蒼穹，不致破損。
2011/1/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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